神州走笔(44):陶令家乡
钟治德
江西北端的一片土地,有8个字的历史人文标签:匡山蠡水,吴头楚尾。要解,解不透,要写,写不完。公元675年秋高气爽之季,青年才俊王勃路过这里,为这块土地做了区位优势广告:襟三江而带五湖,控蛮荆而引瓯越。意犹未尽,天才骚人又绘了一幅协调的生态丹青:落霞与孤鹜齐飞,长天共秋水一色。王勃分开后50年,诗仙李白来了,登上匡山,凝睇这片土地,脱口吟出华章:登高壮不美观六合间,年夜江茫茫去不还;黄云万里动风色,白波九道流雪山。
王天才和李诗仙亲临的这片灵山智水,可以笼统视为陶令家乡。陶渊明比王勃、李白早出生两个多世纪,王、李两人20多岁壮游全国的时辰,陶渊明却很低调地做着七品芝麻官。官龄太短,80余天。这段履历里,切入一个特写镜头,很是扎眼。那是公历405年的11月,郡谴督邮至,县吏提醒他应该束带正装迎接,这有悖他赋性自然的脾胃,叹一声,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,遂写《回去来兮辞》,掼了那颗不重也不太轻的彭泽县年夜印。从此,一个简单,自立的常识份子形象,掺杂着沧桑,呼吐着风烟,在中国文化史里肃穆了1580年。
陶令是一种精神价值符号。在他身上,见不出尖刻的叛变思惟,他以温顺的嘲弄,让中国人文圆熟了一种宽容,他以追求真正的协调为目的,让自屈原以来的文人精神进入了成熟期。这样一位低调的高人,自然有良多方面来争夺他的家乡冠名权。800年前的朱熹乱点陶令家乡后,今天的学者还在喋喋争论。有说他始家宜丰的,一个“始”字,颇有“根”的意义,宜丰对陶令家乡这笔资本,是当旅游王牌来打造的。有说陶令家乡在九江市西面15里的白鹤乡。有说在星子县玉京山,庐山温泉栗里陶村。有说在九江县城区,荆林街鹿子坡。笔者有位老友,在九江县工作,话题及此,她很孤高,说她工作的处所,坐在办公室里,凭窗而望,第一眼是陶渊明遗迹,第二眼是苍莽庐山。
陶令家乡,应该界定在匡山蠡水之间。这是皖南与赣南高山之交的杰作,庐山一山孤峙,并没有带动年夜面积的隆起,这带风水好地,海拔平均不足40米,尽管王勃把区位广告做得很有气焰,这里的众生,却其实得很,“六山二水半分田,半分道路和庄园”的理念,从古代走到今天。难怪陶令要归田园。温顺的季风吹拂,吹得鄱阳湖荷碧鱼肥,吹得沿江沿湖稻花飘喷香。这里盛产实干的汉子和温情的女人。这里的陈年封缸酒,养人,更醉人。陶渊明喝酒时,拿头上的葛巾做过滤工具,漉完后毫无炒作的意思,很自然地戴回脑壳上。之后来了位山东铁汉,实时雨宋江,也是醉了,醉出了首反诗,保留在《水浒》里,醉了这块陶渊明走过的土地,于是醉出一座浔阳楼来,立在浔阳江边。浔阳江,长江的一段切片,就是流经陶令家乡的这片水域。前人其实高明,陶令家乡,四个字表达:浔阳柴桑。浔阳故地,今九江市沿江沿湖一年夜片,柴桑的重心,则是九江市所辖的九江县。公元412年的一次建制调整,浔阳柴桑合并为柴桑县。这年陶渊明47岁,已经去官当农人18年。他不迷糊,自署籍贯时,也是那四个字。
再缩小规模,陶渊明常住庐山南麓。悠然见南山,南山即庐山,至今九江、星子一带的人都这样说。那时庐山有闻名的禅宗,白莲社,年夜学者主持。这位学者想拉陶渊明皈依我佛,请他上山参会,他的前提是要喝酒。喝酒违反释教条规,年夜学者硬着头皮承诺了。刚要进行签字入教典礼时,陶渊明俄然眉头一皱,下山离去。年夜学者并不恼他,依然与他往来。一次,他们一共三小我,年夜学者代表释教,另一位代表道教,陶渊明若要代表,只代表自由协调。三人谈着笑着,就过了一座桥。这座桥原本是年夜学者誓言的界碑,他立誓终生不外的。有陶渊明,他居然不知不觉间就违反了誓言。这个故事,让陶渊明胜出了,他以酷大好人生,心地率直获胜。
历史教科书说陶令消极避世,只是触着表象。故园的小径,庭院的孤松,太可爱了。他回归了,回归田园和家庭温顺的怀抱,他想逃避的是政治,而不是糊口自己。庐山温泉,栗里陶村,再度缩小了陶渊明糊口的规模。村畔有崖,名虎爪崖,其实是庐山延长的一脉,陪同地势落差,有小溪流出,溪上平卧石桥,名“清风桥”,陶渊明种豆南山下必经之地。还有溪潭名“濯缨池”,陶渊明涤锄洗帽之处,不远的浅水中横出巨石,相传他酒醉后常高卧于此,故名“醉石”。不知何世何人,在石面雕镂“回去来馆”四年夜字,实乃废弛陶令协调的罪孽。
陶村很小,陶令理想比天高。沐着彭蠡的风,拂着故园的柳,他写了《桃花源记》。这时,他已经当了16年农人,完全达到自然协调的境地。他的世外桃源,比欧洲的乌托邦泉源,整整早出1000年。